Monday, May 28, 2007

豪門少奶奶?(下)


為什麼說是詐騙集團?因為P的父母兄弟姊妹也參與了這場騙局。P先生位高權重因此工作繁忙,經常需要赴國外出公差,然而他和A仍然築了愛的小窩,並且經常倆人一同出國度假。P先生偶爾也邀請A到父母家作客,甚至聖誕節也帶她和父母兄弟姊妹團聚吃聖誕大餐,而P的父母兄弟姊妹也從未提起P已婚的事實,甚至當直爽的A單刀直入地問他們離婚的原因時,他們只推說不知。就在這幫詐騙集團的矇騙之下,A在三年後產下了第一個小女兒。由於A出身於保守的菲律賓農村,又是名保守的天主教徒,未婚生子可是左鄰右舍最愛飯後閒嗑牙的話題,因此在她腹中的第二個男嬰兩個月大時她便要求要正式結婚。騙子P在推託了半天之後,好不容易答應了她的要求,不過他說要結就在菲律賓結。

於是我的樓友A就向醫院請了產假,回到菲律賓開始張羅婚禮,然而新郎倌總是說這禮拜公事繁忙,下禮拜一定到。好個下禮拜一定到!就這麼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地拖下去,竟也給他拖過了六個月!這時A和A的父母都開始覺得事情不對頭了,而左鄰右舍也嘰嘰喳喳地說要結婚幹嘛不在英國結,還可以拿到公民權。這時A大腹便便又進退維谷,頓時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A的父母建議她還是得回到英國來找出事情的真相。有些時候人不知道真相會比較幸福,然而大部分時候人還是必須得知道真相。

在A回到英國後,落跑新郎P先生仍然繼續跟她玩捉迷藏,精疲力竭的A眼見產期在即,最後聯絡上P的母親,只要求拿回自己的私人物品好去美國生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P的母親打包的一個紙箱中有些文件,其中A赫然發現「P先生與P太太」的字樣。「P太太」一辭像鐵鎚一般重重打擊了A,剎時間她眼前一片黑暗,眼淚不知不覺撲簌簌直流,胸口鬱悶呼吸困難,讓她一度覺得自己和腹中的胎兒都要永別人世了。之後A開始當起業餘偵探,打聽到了P先生與P太太的住家地址與電話,於是就如同八點檔的經典劇情,「為了不負我爺爺的名聲」,她決定打電話給P太太找出事情真相。

一切都如同八點檔腳本,一聽見自己的丈夫竟然外遇多年還有了兩個小孩,P太太也是眼淚撲簌簌直掉下來。A接著說她並不知道P先生已婚,並且還多次和他的父母家人用餐,P太太只回說「他們不是好人」。令人欣慰的是,「好人」一辭仍然被視為一個稱讚人的字眼。也或許我們該說,好人一辭的正面用法有其負面意義,而其負面用法有其正面意義。從這裡也可以看出豪門少奶奶可不是好當的,因為豪門少爺的家人肯定不是好相與的,沒有兩把刷子可千萬別冒險入虎穴。

即使詐騙集團再高明,紙還是包不住火的;事情的發展當然是躲躲藏藏的P先生得知事跡敗露,而消息來源自然有九成九是來自肝腸寸斷的P太太。於是在躲藏多時之後,P先生終於主動打了通電話給A,問她「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A自然反罵回去,反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然而P可是出身上流社會詐騙集團名校畢業位高權重見多識廣的有為中年,經典答覆自然是八點檔式的「因為我太愛你了,我不能失去你」,而被P欺騙只好獨立撫養兩名幼子的A提起這段經歷竟然臉上還洋溢著幸福的光芒,一方面可以推斷這名斯文敗類大約不是普通的英俊,另一方面也令人驚訝地發現這種經典騙術似乎沒有過時的問題。

雖然A竭力隱瞞她未婚生子的故事,但想必她家鄉的鄰居親朋好友已自行將劇情拼湊起來還加油添醋了,如果回家大約沒什麼清靜日子可過了。因為她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因此決定退出P先生P太太的婚姻,也沒有要一分一毫贍養費。就這樣,A必須獨自留在異鄉打拼,而為了撫養兩名幼子她不僅爭取在醫院裡超時加班,甚至還在輪休期間兼職賺外快。從外人的角度來看,A的人生可以說已經被P給毀了一半,然而一提起P,A還是難掩嘴角的笑意。看著這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傻女孩,我的心裡突然間冒出那句犯賤的經典名言:這就是真愛啊!

Wednesday, May 23, 2007

豪門少奶奶?(上)


人類是一種很犯賤的生物。當有為的交大青年專程為學妹送炸蝦飯時,我們稱呼他為「好人」;當查爾斯王儲迎娶卡蜜拉時,人們說「這是真愛啊」!會有這樣的感觸並不是因為我吃飽了撐著,而是聽了樓友A如同八點檔劇情般的經歷之後對文字學的一些思索。

我的新樓友A是一位美麗的菲律賓單親媽媽,在美國貴族醫療集團HCA旗下的一間診所工作,一雙年幼的寶貝兒女交給在美國的雙親撫養。A的言行之間往往有許多不可解的矛盾。例如她看似厭惡英國、崇拜美國,卻選擇繼續留在英國工作;對傢俱、廚具的品味異常挑剔,卻過著極為清貧的生活。A對外觀與品味的要求在對於人的外貌上最為嚴苛,簡而言之便是外貌協會忠實會員。她不止一次批評為了錢財而嫁入豪門的行為,雖然從其他對話裡可以推斷她的重點在於男方的外貌。在她任職的診所內有位離婚的上流社會富豪頻頻對她獻殷勤,然而A的經典名言是當有人問她會不會為了錢而嫁給這樣的人,她的回答是「除非他第二天就掛掉」!(註一)

A經常有意無意地提起她的前夫。在看到旅遊節目時,她喜歡緬懷過去和前夫到世界各地旅行、住宿豪華旅館的美好時光;看到房地產節目時,她會提起她前夫的豪宅和品味高貴的傢俱。偶爾她會提起前夫送的豪華手錶,以及在她回美國期間不得不忍痛割愛的昂貴家電用品。然而人類是一種很犯賤的生物。當三個人分別告訴你他們在路上看見老虎時,你會開始相信這是真的;然而當一個人強調三次他在路上看見老虎時,你傾向於懷疑他在說謊。某一天就在我開始決定相信這些老虎根本不存在時,健談的樓友A忍不住和盤托出了她的故事,讓我訝異地發現原來這些老虎都是真的。

A來到倫敦工作時大約芳齡25,許多移居英國的富有菲律賓媽媽爭相把兒子介紹給她,然而她卻從來沒有心動的感覺。數年後的某天,套句章回小說的老辭,那日也是合該有事,她在友人的烤肉派對上見到了一表人才名校畢業出身上流社會的P先生,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這位P先生向來堅稱自己已離婚,連一同工作數年的公司同事都被蒙在鼓裡,而我的樓友A竟然在兩人交往四年之後才發現他不僅沒有離婚,甚至也沒有和老婆分居。

A在認識這位P先生之前從未交過男友,而據說這樣美麗又單純的女孩是愛情騙子最容易下手的對象。當一個人遇見愛情騙子,有些犯賤的人類會說那是她自己不長眼;然而當她遇上的是一整個詐騙集團時,只能說那還真是倒楣透頂,因為天下恐怕沒有多少人能立即拆穿騙子的真面目。

註一:我這位樓友A的另一個經典之作是,有天她接近午夜才回來,原來是有人臥軌自殺讓她只好換三班車,而正在我訝異地只能吐出「天啊」等字眼不知該如何表達我對自殺者的遺憾時,她平靜地回答「是啊,這真是太可怕了,他應該吞藥的」。不知是否在醫院工作久了都會對生死之事感到麻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