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少奶奶？（下）

為什麼說是詐騙集團？因為P的父母兄弟姊妹也參與了這場騙局。P先生位高權重因此工作繁忙，經常需要赴國外出公差，然而他和A仍然築了愛的小窩，並且經常倆人一同出國度假。P先生偶爾也邀請A到父母家作客，甚至聖誕節也帶她和父母兄弟姊妹團聚吃聖誕大餐，而P的父母兄弟姊妹也從未提起P已婚的事實，甚至當直爽的A單刀直入地問他們離婚的原因時，他們只推說不知。就在這幫詐騙集團的矇騙之下，A在三年後產下了第一個小女兒。由於A出身於保守的菲律賓農村，又是名保守的天主教徒，未婚生子可是左鄰右舍最愛飯後閒嗑牙的話題，因此在她腹中的第二個男嬰兩個月大時她便要求要正式結婚。騙子P在推託了半天之後，好不容易答應了她的要求，不過他說要結就在菲律賓結。

於是我的樓友A就向醫院請了產假，回到菲律賓開始張羅婚禮，然而新郎倌總是說這禮拜公事繁忙，下禮拜一定到。好個下禮拜一定到！就這麼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地拖下去，竟也給他拖過了六個月！這時A和A的父母都開始覺得事情不對頭了，而左鄰右舍也嘰嘰喳喳地說要結婚幹嘛不在英國結，還可以拿到公民權。這時A大腹便便又進退維谷，頓時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A的父母建議她還是得回到英國來找出事情的真相。有些時候人不知道真相會比較幸福，然而大部分時候人還是必須得知道真相。

在A回到英國後，落跑新郎P先生仍然繼續跟她玩捉迷藏，精疲力竭的A眼見產期在即，最後聯絡上P的母親，只要求拿回自己的私人物品好去美國生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P的母親打包的一個紙箱中有些文件，其中A赫然發現「P先生與P太太」的字樣。「P太太」一辭像鐵鎚一般重重打擊了A，剎時間她眼前一片黑暗，眼淚不知不覺撲簌簌直流，胸口鬱悶呼吸困難，讓她一度覺得自己和腹中的胎兒都要永別人世了。之後A開始當起業餘偵探，打聽到了P先生與P太太的住家地址與電話，於是就如同八點檔的經典劇情，「為了不負我爺爺的名聲」，她決定打電話給P太太找出事情真相。

一切都如同八點檔腳本，一聽見自己的丈夫竟然外遇多年還有了兩個小孩，P太太也是眼淚撲簌簌直掉下來。A接著說她並不知道P先生已婚，並且還多次和他的父母家人用餐，P太太只回說「他們不是好人」。令人欣慰的是，「好人」一辭仍然被視為一個稱讚人的字眼。也或許我們該說，好人一辭的正面用法有其負面意義，而其負面用法有其正面意義。從這裡也可以看出豪門少奶奶可不是好當的，因為豪門少爺的家人肯定不是好相與的，沒有兩把刷子可千萬別冒險入虎穴。

即使詐騙集團再高明，紙還是包不住火的；事情的發展當然是躲躲藏藏的P先生得知事跡敗露，而消息來源自然有九成九是來自肝腸寸斷的P太太。於是在躲藏多時之後，P先生終於主動打了通電話給A，問她「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A自然反罵回去，反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然而P可是出身上流社會詐騙集團名校畢業位高權重見多識廣的有為中年，經典答覆自然是八點檔式的「因為我太愛你了，我不能失去你」，而被P欺騙只好獨立撫養兩名幼子的A提起這段經歷竟然臉上還洋溢著幸福的光芒，一方面可以推斷這名斯文敗類大約不是普通的英俊，另一方面也令人驚訝地發現這種經典騙術似乎沒有過時的問題。

雖然A竭力隱瞞她未婚生子的故事，但想必她家鄉的鄰居親朋好友已自行將劇情拼湊起來還加油添醋了，如果回家大約沒什麼清靜日子可過了。因為她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因此決定退出P先生P太太的婚姻，也沒有要一分一毫贍養費。就這樣，A必須獨自留在異鄉打拼，而為了撫養兩名幼子她不僅爭取在醫院裡超時加班，甚至還在輪休期間兼職賺外快。從外人的角度來看，A的人生可以說已經被P給毀了一半，然而一提起P，A還是難掩嘴角的笑意。看著這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傻女孩，我的心裡突然間冒出那句犯賤的經典名言：這就是真愛啊！

豪門少奶奶？（上）

人類是一種很犯賤的生物。當有為的交大青年專程為學妹送炸蝦飯時，我們稱呼他為「好人」；當查爾斯王儲迎娶卡蜜拉時，人們說「這是真愛啊」！會有這樣的感觸並不是因為我吃飽了撐著，而是聽了樓友A如同八點檔劇情般的經歷之後對文字學的一些思索。

我的新樓友A是一位美麗的菲律賓單親媽媽，在美國貴族醫療集團HCA旗下的一間診所工作，一雙年幼的寶貝兒女交給在美國的雙親撫養。A的言行之間往往有許多不可解的矛盾。例如她看似厭惡英國、崇拜美國，卻選擇繼續留在英國工作；對傢俱、廚具的品味異常挑剔，卻過著極為清貧的生活。A對外觀與品味的要求在對於人的外貌上最為嚴苛，簡而言之便是外貌協會忠實會員。她不止一次批評為了錢財而嫁入豪門的行為，雖然從其他對話裡可以推斷她的重點在於男方的外貌。在她任職的診所內有位離婚的上流社會富豪頻頻對她獻殷勤，然而A的經典名言是當有人問她會不會為了錢而嫁給這樣的人，她的回答是「除非他第二天就掛掉」！（註一）

A經常有意無意地提起她的前夫。在看到旅遊節目時，她喜歡緬懷過去和前夫到世界各地旅行、住宿豪華旅館的美好時光；看到房地產節目時，她會提起她前夫的豪宅和品味高貴的傢俱。偶爾她會提起前夫送的豪華手錶，以及在她回美國期間不得不忍痛割愛的昂貴家電用品。然而人類是一種很犯賤的生物。當三個人分別告訴你他們在路上看見老虎時，你會開始相信這是真的；然而當一個人強調三次他在路上看見老虎時，你傾向於懷疑他在說謊。某一天就在我開始決定相信這些老虎根本不存在時，健談的樓友A忍不住和盤托出了她的故事，讓我訝異地發現原來這些老虎都是真的。

A來到倫敦工作時大約芳齡25，許多移居英國的富有菲律賓媽媽爭相把兒子介紹給她，然而她卻從來沒有心動的感覺。數年後的某天，套句章回小說的老辭，那日也是合該有事，她在友人的烤肉派對上見到了一表人才名校畢業出身上流社會的P先生，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這位P先生向來堅稱自己已離婚，連一同工作數年的公司同事都被蒙在鼓裡，而我的樓友A竟然在兩人交往四年之後才發現他不僅沒有離婚，甚至也沒有和老婆分居。

A在認識這位P先生之前從未交過男友，而據說這樣美麗又單純的女孩是愛情騙子最容易下手的對象。當一個人遇見愛情騙子，有些犯賤的人類會說那是她自己不長眼；然而當她遇上的是一整個詐騙集團時，只能說那還真是倒楣透頂，因為天下恐怕沒有多少人能立即拆穿騙子的真面目。

註一：我這位樓友A的另一個經典之作是，有天她接近午夜才回來，原來是有人臥軌自殺讓她只好換三班車，而正在我訝異地只能吐出「天啊」等字眼不知該如何表達我對自殺者的遺憾時，她平靜地回答「是啊，這真是太可怕了，他應該吞藥的」。不知是否在醫院工作久了都會對生死之事感到麻痺……。

嗜血銀行

不知為何，bloody在英國是個溫和的髒字，雖然在正式場合還是不宜使用。但每當想起那該死的銀行，我就止不住心中的熱血沸騰，總想咒罵兩聲bloody banks！那是在一個蕭瑟的冬季，候鳥自銀行屋頂飛過，而枝條上僅存的幾片枯葉順著冷風一渦半轉隨即在鐵軌裡失去蹤影。在將晚未晚的清冷暮色裡，我發現我在一個禮拜內因網路轉帳失敗連續被銀行罰款兩次，當場血液凍結險些昏厥過去。那真是一個淒清的寒冬，而隨後老天好似反映我的心情般地降下倫敦七年來最大風雪。

是的，英國銀行就是這麼血腥夭壽。在看到新聞報導英國前六大銀行每年賺到約五億英鎊罰款的血腥新聞之後（註一），沒想到沒過多久我就成了受害者之一，與廣大英國百姓共同為這每年50億做出微薄貢獻。第一次罰款其實有點在我意料之中。因為我繳房租的step account每天只有250鎊的提款額度，那次在累積一個月房租沒繳的情況下一時昏頭忘了這規定，因此硬生生被罰了38英鎊！然而由於我心生警惕，因此在下一筆固定轉帳standing order生效的前兩天緊急取消，然而當天愚蠢的電腦還是照轉不誤，因而我又硬生生被罰了38英鎊！氣急敗壞的我，在看了BBC傳授的如何要回罰金一文之後（註二），頓時信心大增打電話跟銀行要錢。

電話一接通我便開始興師問罪。明明我在兩天前就取消轉帳，為何當天錢還是照轉？為何我要為你們的電腦失誤而付這該死的38鎊罰款？！電話轉來轉去，前兩個人都支吾其詞說不出個道理，最後一個行員確認之後回覆我，standing order在兩天前就會在電腦裡設定好不能更改，因此往後若要取消，最好是提前36個小時！說來說去他自己也不能確定電腦到底在多久之前就設定好不能變更，況且這種設定首先就不合理，再者如果只有250鎊的轉帳提款額度，為何不在電腦中就設定超過額度不能轉帳？這豈非擺明了要騙錢？！不過念在我取消轉帳的時間點是在這塊24小時到36小時的模糊地帶間，因此他特赦我可以免繳這筆罰款，當天就把錢退還到我戶頭。

雖然要到了錢，掛上電話後還是嘆息這彷彿八點檔瓊瑤劇情：我恨你，卻又不能沒有你，而在每日耳鬢廝磨的親密相處裡，我唯一能做的報復只有堅持不愛你；然而那負心漢卻不以為意：橫豎天下都是負心漢，你若是離開我跟了別人一樣要吃苦，倘若你鐵了心跟定我我還當你是拖油瓶呢！

然而古人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可不是講假的。就在我要回罰款並養成每天檢查戶頭的好習慣之後不久，又赫然發現我莫名其妙被罰了一筆罰款。這次我可是完全理直氣壯，因為我一來沒有透支，二來戶頭內的錢也足夠，然而這筆轉帳竟然沒有成功還又罰了我38鎊，於是我又信心滿滿地打電話去要錢。電話一接通，對方說可以看到我所有戶頭明細時，我頓時心理上就矮了半截。我克勤克儉的窮酸生活全刻在那本戶頭裡了，38鎊夠我一個禮拜的飯錢，這行員可能在想這傢伙是打哪來的外星人，怎麼能這麼窮酸地在英國過日子？

硬著頭皮，雙頰泛著對方看不見的紅暈，我開始解釋我打這通電話的原因，而對方再三確認我當天的帳戶有足夠的錢之後，也支吾其詞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將電話交棒給下一位行員。第二位行員一接電話就熱情地說他在曼徹斯特，問我來自哪裡、天氣好不好，讓窮酸的我十分懷疑他一定是好奇我是住在那個偏遠荒島可以如此省吃儉用，頓時心理上又矮了半截。難道38鎊吃一個禮拜就不是正常人嗎？憋著眼淚鼻屎浪費一堆電話錢聊了老半天倫敦和曼徹斯特的天氣後，他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又將我推給下一位行員。

這位行員大約早有準備，一來就迎頭跟我直說standing order在前一天的三點半之前就要有足夠的錢在帳戶裡，而他們因為兩個月前才退還過我的罰款一次因此這次不可能再退款。首先連他們的行員都不知道有前一天三點半的這種規定，竟然我還要因此繳罰款未免也太豈有此理！再者因為他們曾經特赦我的罰款一次因此不能再退款也完全沒有任何道理。無奈我只是個微不足道38鎊可以吃一禮拜的窮酸小客戶，只能在掛電話前半恐嚇地說那我能不能提出申訴，而對方絲毫不以為意地表示請自便，彷彿那八點檔古裝灑狗血劇情：那妹對那郎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那薄情郎還不疾不徐地建議仰藥比上吊要省時省事又美觀得多，而那有情妹只能恨恨地絞著手巾怨嘆自己不是身為富家千金！

是夜，在將晚未晚的昏暗暮色裡，我想起了西南邊的那棟建築當時應該是聳立在霧裡的。那是一個蕭瑟的冬季，枝條上的枯葉順著冷風一渦半轉滑進鐵軌裡，而屋頂上有候鳥飛過。還有那負心漢，那薄情郎，都混合在五味雜陳的夜色裡，伴著我淌血的心大罵Bloody English Banks！

註一：請看BBC報導「Are Bank Charges Bank Robbery?」http://newsvote.bbc.co.uk/1/hi/business/6169539.stm

註二：請看BBC報導「How to Claim Back Penalty Charges」http://news.bbc.co.uk/1/hi/business/6170209.stm

水煮花生

材料：花生兩杯、水適量（淹過花生）、鹽少許、五香粉少許

參考價格：五香粉60克約1.5鎊，花生1.5公斤約2鎊

作法：
1. 花生放電鍋內鍋，水加至淹過花生，外鍋放一杯水先煮一次
2. 電鍋跳起來過一陣子後，外鍋放一杯水再煮一次

備註：
1. 花生很難煮熟，但據說泡水之後更難煮熟
2. 五香粉如果有鹽分就不需要加太多鹽，或也可省略五香粉只加鹽

倫敦交通

許多倫敦深度旅遊導覽書都不約而同叫作London Walks倫敦散步。從書名「倫敦散步」便可以推敲出這個城市的一些訊息：首先，這個城市想必不大，主要景點想必都在步行可達範圍之內；其次，這個城市想必有許多密集的景點，值得一邊踱步一邊細細品味；再者，這個城市想必景色優美，因而遊客可以有Agatha Christie筆下人物的雅興，餐前飯後來個開胃消化散步。以上推論或許都有符合現實之處，然而根據我在倫敦市中心住了九個月的親身體驗，有許多地方我是寧願走路也不願搭車的，因而稱做倫敦「散步」也就名符其實了。

寧願走路，倒不是因為交通不便。事實上英國擁有相當發達的公共運輸系統，倫敦更是擁有全世界最早興建的地鐵網絡，而穿梭於大街小巷的紅色雙層巴士更是倫敦的招牌特色。這些雙層巴士多採用賓士或富豪車體，坐在上層瀏覽倫敦風景理應是一大樂事；然而交通壅塞的狹小倫敦街道讓這些性能優越的車輛無用武之地，沮喪的紅巴士們只好在綠燈時往前猛衝、紅燈時瞬間煞車，以藉機展現性能優越的煞車和引擎。越靠市中心巷道越狹小曲折塞車更嚴重，重複的猛催油門和煞車往往震得我七葷八素內耳半規管失衡，因此讓我下定決心腳踏實地做人——況且有時走路還比坐公車快得多！

至於地鐵呢，不按牌理出牌的各種情況常常教初來乍到的觀光客不知所措。從Heathrow國際機場到倫敦市中心只有一條地鐵線（註一），但這班地鐵往往開到半路就叫乘客通通下車換下一班車，讓提著大包小包行李的外國旅客擠在月台傻傻等候。到了市中心，地鐵誤點或車站暫時關閉可以有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想必對於倫敦人臨危不亂的人格養成教育頗有助益。由於年代久遠加上旅客人次眾多，車廂髒亂老舊也就不足為奇，然而票價卻是與車廂外觀不相稱地極其高貴。據說若以里程數計算，倫敦地鐵每單位的票價比已退役的全球最高速法國協和客機還貴，由此可略窺倫敦地鐵族的鬱悶心情。

然而大家可別小看了倫敦地鐵；這個全世界最古老的地鐵網可是讓Seamus Heaney這位愛爾蘭詩人的詩集「District and Circle」勇奪2006年TS Eloit Prize！District和Circle這兩條地鐵線路在倫敦市中心幾乎完全重疊，這位諾貝爾詩人當年搭乘的主要是這兩條地鐵因此將它們相提並論，然而事實上它們的規劃可是南轅北轍。District Line貫穿倫敦西南到東北，而Circle Line則是環繞市中心一圈。世界上許多大城市都有這麼一條環繞市區一圈的地鐵，例如為人熟知的東京山手線，此外莫斯科、巴黎、柏林也都有環狀地鐵，不曉得是得自Circle Line的靈感還是規劃者英雄所見略同。

綜上所述，撇開嚴重的空氣污染與滿地髒亂的垃圾不談，在倫敦市中心緩緩踱步細細品味城市氛圍是極有樂趣的——儘管你會發現周圍的人總是行色匆匆而你這隻蝸牛往往擋了他們的路，而這也是我開始迷上探索捷徑的原因。唯有在遠離大馬路的小巷裡才可能緩下腳步仔細凝視倫敦的一磚一瓦，欣賞維多利亞屋頂隔壁緊連一個拜占庭圓頂後頭卻又冒出一個摩登BT電塔的樂趣——前提是同時你得提高警覺小心隨身財物別讓宵小有可乘之機！

註一：票價較高的交通工具不在本文討論之列。

微波爐蒸蛋

材料：蛋兩顆、水適量（約100毫升）、鹽少許、胡椒少許（或以烹大師或紫菜湯包代替）

成本：約40便士（約合台幣24元）

參考價格：雞蛋六顆約一鎊，烹大師65公克約2.1鎊，紫菜湯湯包價格不明

作法：
1. 將所有材料放進有蓋的微波爐容器打勻
2. 放進微波爐以強火微波約3到4分鐘

備註：
1. 因為買不到微波爐專用的蒸蛋容器，所以我就把烤箱用的有蓋小碗拿來用，蛋還是熟了而且可以吃，夫復何求！
2. 如果找不到有蓋容器，水加多一點、微波久一點，賣相不太好但仍然可以吃，夫復何求！

3. 講究一點可以加烹大師或紫菜湯湯包調味並過篩

日不落國

高緯度地區的晝夜變化懸殊；以倫敦為例，夏至之後白天時間每天約減少兩分鐘，而冬至之後則是每天白天時間約增加兩分鐘。夏天的倫敦每天大約清晨四點日出、傍晚九點日落，因此在1997年香港回歸之前，每年夏季英國還是可以自稱日不落國。事實上不僅只有夏季，英國至今仍低調地維持殖民時代的日不落國地位。除了大家所熟知的英格蘭、蘇格蘭、北愛爾蘭以及威爾斯之外，英國女王仍是包括澳洲、紐西蘭、加拿大等53個被稱做「Commonwealth」的國家的最高領袖，而Commonwealth領導人的聚會則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以英文發言卻不是由美國所主導的會議（註一）。然而英國低調的日不落國地位卻不是取決於領地或是執政權，而是反映在英鎊這個全世界最昂貴的貨幣上。

所有台灣留學生在兌換英鎊時大約都會浮現一個疑問：英鎊到底是憑什麼這麼強勢呢？實在看不出英國這一堆蕞爾小島有這麼強的經濟實力啊！來到倫敦之後，因為樓友們有大半是來自歐洲並主修金融相關科系的，跟他們閒聊後逐漸發現原來倫敦是歐洲最大的金融中心，而英國的金融業則是全歐洲獲利最高的。明白了這點之後，就可以看到不平等的交換每天在我眼前上演。舉例而言，英國不生產香蕉，然而香蕉卻一年四季都可以在超市的架子上看到；而英國利用其自殖民時期以來累積的龐大資本在國際金融市場上不勞而獲，據此得以維持英鎊的強勢地位來廉價進口香蕉等各項物資。因此在WTO等國際貿易談判桌上，與其他歐洲各國每每提出各項保護措施不同的是，英國總是展開雙臂展現出一副擁護自由市場的開明態度，因為開放進口確實符合英國的利益。

然而所謂英國的利益當然不會是全英國人民的利益。英國曾經是製造業重心，全球的「世界工廠」，也孕育出歷史悠久的勞工運動；然而在英國逐漸將工廠遷移至生產成本較低的第三世界國家並以英鎊優勢進口各項物資之後，英國的農林漁礦等初級產業銳減至整體經濟的2%，製造業從36%下滑至13%，其餘獨大的則是金融、零售、房地產、創意產業等相關行業（註二）。可想而知從事初級與次級產業的英國人民經歷了一段寒冬，而近來飛快成長的百貨零售業肯定讓這種情況雪上加霜。

不過大約是由於經歷了經濟大恐慌與兩次世界大戰，英國深知自由放任經濟與壟斷企業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因此前陣子在新聞密集報導大型連鎖超市迅速成長之後，最近開始有了許多批判聲浪。例如BBC製作了一系列叫做「Shopping the Supermarkets」的節目，從食品衛生、農民生計、以及環保等角度切入探討英國的連鎖超市，而英國獨立電視台則是製作了「The Supermarket That’s Eating Britain」，點名痛批特易購Tesco帶來的危害以及它和工黨的政商關係。有趣的是，延續英國當紅的全球暖化議題，許多觀點都是以環保為名而鼓勵消費者購買本地產品，恰好和近來英國反對東歐移工的排外聲浪有不謀而合之處。自古以來，凡是經濟蕭條的時候便會出現閉門排外的聲浪；在這股排外情緒中，我彷彿看到帝國的太陽緩緩西沈。


註一：來源為BBC1所製作的英國女王依莉莎白二世80大壽特輯。
註二：來源為2007年1月5日BBC2播出的紀錄片「What Makes Britain Rich」。